• 中国书画家网
      当前位置: >> 艺术评论 >>

        瞿广慈的烟

        分享到:
        作者:瞿广慈来源:艺术财经2015-01-15 08:27:53

             我清晰记得我的第一支烟是谁递给我的。那时候他经常抽保淑塔,这在当时的杭州算是好烟。大家中午在食堂吃完饭,丁零当啷的敲着饭盒,相互推推搡搡地走上陈旧的附中楼吱吱嘎嘎的木头楼梯,转角上来总会看见他仰着头刁着烟,从金属边的镜框里瞟着我们,自我地吐着眼圈。附中很多同学进校前就学会了抽烟,他是最娴熟的那个。饭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的小铁锁,再从里面一个小铁盒中取出那种烟,飞快地拍着纸盒的一边,就像叫号一般,一根小烟便很快探头出来。他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夏季的时候我看到他躺在白净的蚊帐内,左脚支在右膝盖上,手举着一本薄薄的相册,默默地看着,然后合上。默默地抽烟,烟从蚊帐的缝隙中,像长长的白发被用力地拽了出来。

            我抽烟很晚。读附中之前没有喝过酒没有抽过烟。倒不是我家教有多好,而是我傻,大人说的话我全信。烟这件事情上我父亲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我从未谋面的爷爷是他在十七八的时候过世的,肺结核。他说爷爷得病晚期,抽一口烟到肺里却不见烟出来。那会儿人愚昧,听说三伏天吃鹅可以治痨病,夏天的时候家里人打发他去黄浦江边买二只大鹅回家。他扛着二只大鹅走了一天路回到家,父亲还是死了。我爸后来去读了医,发誓终身不抽烟。小时候我乖,也发誓一生不沾它。

            我附中一年级时不抽烟大家都知道,冷不丁的递过烟的时候,他笑眼睛眯着,我看到他有一边的牙都有一点黄了。那天我们全班去杭州的山上野炊。我们班主任是福州人,从老家带了很多鱼丸子回来,于是我们扛了二个大铁锅决定到山上煮鱼丸汤。那会都是男生骑车带着女生,我骑了一辆破车,半路爆胎了。一路也没有修车人,那个女生的屁股就像被胶粘在后座上了一样,任凭我如何艰难地蹬着轮子,她都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车轮已经完全扭曲,我推着车蹒跚地走了最后几百米山路。满头大汗,相当郁闷,迎面遇到他,他拿着那支烟笑着,好像在那儿等我。

            第一口烟并不好抽。我坐在石块上将就的抽着,抽了几口,我看到铁锅底部早已被潮湿的柴火添得漆黑,我不知道口中的味道是烟的还是铁锅下柴火的。锅里的鱼汤开始翻滚时,有一些水从上面砸向滚动的锅里,然后看到有同学手忙脚乱地开始往旁边的山洞里端锅。我低头看到手中的烟耷拉着,像一根失败的小阳具一般,瘫在我的食指与中指之间,而烟还在冒着。我试图最后再吸一口,一颗硕大的雨滴象子弹一般砸在那边冒烟的地方,我仰面看雨的时候,雨像无数的蛾子般扑向我。那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把烟迅速地背到身后。

            我后来烟瘾很大,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老烟枪。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对待烟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暴徒一般。我决心戒烟的那一年,其实也就是大二而已,有一段时间我已经咳得寝食难安了。

            大一结束时我得了留校察看处分。我记得在美院校门口对面的布告栏上,赫然地写着我的处分告示。我抽着烟侧身看着那些古怪的字,突然狠狠地将烟屁重重地掐在那张纸上,我回头的时候,看到歌手崔健在不远处奇怪地看着我。

            他后来也上的中央美院,是国画系。依然抽烟,不紧不慢。同班女生为他和前男友分了手,和他整整好了四年,同进同出宛如夫妻。大学毕业后他去了北大当教师。女的去了另一所高校教书。最后的消息是女的和新同事好了,他很快信了一个名声狼藉的宗教组织,遂辞了北大,不久便失踪了。快二十年了,无讯无音的,大家都说他大约是死了,不过我相信他依然活着。我想起他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他笑脸上那一颗有点黄了的牙。还有,我想象着,他会递烟过来。

      • 热点新闻
      • 推荐名家
      • 展览活动
        • 版权所有Copyright2009-2010Painterchina.ComALLrightsreserved
        • 联系方式:E-mail:70308989@qq.COMQQ:70308989公司电话:010-5653121713911531611网站备案:京ICP备09032372号
        Processed in 1.091(s)   6 queries
        update:
        memory 4.2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