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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拯救与复活——被拯救的葵园:许江新作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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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12-23 16:15:25

          门外水流何处?天边树绕谁家?
          山色东西多少?朝朝几度云遮?
          ──唐·皇甫松《问李二司直所居云山》

          “葵园”是许江作为自然世界对立面的历史之世界的图像的重心。葵园的命运需要的是许江的生命体验而非科学实验,是看的能力而非谋略的能力,是心灵与命运感的深度而非才智的形成,许江一意将葵园化为生命本身,目光随着心的方向,在急速飞驰的画面中率领人们穿越往事和恐惧,他们与许江一起在葵园中相互成为心灵世界的“秋劫”,这就是葵与生命的咏叹,这就是精神性的艺术与宗教的版图,也是生命洞见与灵魂漫游的葵园。

          面对遥遥葵园,许江曾经说:“远望不仅望远,而且远远地被望。”这“远望”,其实正是许江本人与葵园一种遥相呼应的状态,是对他个人思想之深度、学识之高度、胸怀之广度的一种概括。这“远望”,也是我辈对许江的一种态度:一种景仰的、引以为荣的、视为楷模的态度。可以说许江的这一句“远望不仅望远,而且远远地被望”恰好是自传性的,正可用于概括他自己,所以这句话可以描述为:“许江不仅望远,而且远远地被望。”它让我们得以通过“被拯救的葵园:许江新作展”来“近观”许江的艺术成就和学术思想。在细细的“近观”中,我看到了一个更远的许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人画家,一个同时有着深度、高度和广度的艺术家和学者。

          首先,我看到的是一个“心悬地平线的远望者”。像所有具有思辨力的知识分子一样,许江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对使命勇于担当,对理想满怀憧憬,但并不一头钻入象牙塔,而是始终心系“地平线”,心系社会,心系现实,心系学子。作为一个中国现代知识分子,许江对传统文化的断层,对东方文化的式微,对西方文化的强势,对当代文化的走向,有着深刻的忧虑和强烈的关怀。在这样一种“传统回不去、西方靠不来”的境遇中,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思考并积极寻求应对策略。在其一系列关于历史废墟的作品——《世纪之弈》和关注当下城市状态的作品——《历史的风景》中,我感受到一种厚重——带着沉重的使命感、历史感和拯救感的厚重和一个悲天悯人的知识分子的形象。

          许江更是一位诗人,对诗意的执著表现是许江多年不变的追求。一旦许江回到了“许江的葵园”,他立马双眼射电发光,高举着策马扬鞭的颤手,思若泉涌的头脑迸发出激昂的文字,此刻,许江是一位疯狂地奔走在历史与未来之外的浪漫诗人。清代况周颐《蕙风词话》云:“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这是许江在其文章中常援引的话,也可以作为对他自身诗性的概括。许江有两支笔:一支画笔,一支文笔;画不尽,诗文赋之;文不尽,丹青绘之。但许江无论撰文作画,皆因这“词心”的驱使。

          许江的绘画作品努力重建一种“中国式”的诗意:韵味和意境,他笔下的景物既是自己心灵的表述,也是对自然和人文世界的思索。许江为自己的画起了一些富有诗意的标题:六叟图、葵墙、葵巷、青葵、雪葵、冬远、葵望、东风破、花田错、斜阳红、西风瘦、水云间、回春堂、安公子等,于是乎画作中流动往来着绿绿的诗意。无论是他的油画还是水彩画,无论是装置还是雕塑,都涌动着心灵与自然的交汇和悸动,充塞着一种悠然的宇宙感和孤独感,催人不由地想起陈子昂的诗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刻,许江更像一位英雄,顶盔挂甲,手执开山板门刀,独自深歌,通会古今之境。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正如许江所言,“今天,远望,越来越成为我们的日常和心灵之所需。”当进入其新作《被拯救的葵园》,我得以再一次品观许江,通过被许江拯救过的葵园,与许江携手,一起远望,从而为我们的心灵寻找远离尘嚣的精神家园,从而能像许江那样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诗意地工作着、思考着和生活着。他日复一日穿梭在密密匝匝的、走不尽的葵园中,播种耕耘,施肥灌溉,延伸着葵园的疆域;他日夜挥汗奋进,使葵园辽阔而难览其穷尽。无论是“故园”、“学园”、“都园”还是“心园”,处处都是许江的葵园。葵园的历史除了需要恰当地从文化记忆以外去观察,决不可忽视在其进程中,潜意识和固有的语言之间的映带。在垒筑葵园的开端,葵分别作为存在的表现和存在的语言,如此,艺术中的许江就是葵园与葵盘,这两者就是许江精神深处的图腾,在图腾的生命中包孕着恐惧与渴望、孤悲与沉思、血气与理智及其拯救与复活之间的共生共息,毫无疑问的是:在这持久的生息依偎之间,许江将自己的血脉与心跳融入到图腾的生命中进行文化思考与艺术实践,以此形成了葵的永远盛开的、面向阳光的、奋力跳动的象征意义。

          一、树上树下的故园

          “故园/家园”直至“葵园”,是许江在论述城市问题时最喜欢强调的。为什么呢?我想许江心中一定有一个伊甸园式的故园,梦萦其间,挥之不去。而日新月异的城市化进程,越来越激发他对故园的深情与表达。每当许江表达“家园”时,他总会宁神停顿,每一次停顿都如同追忆与思绪的哽噎,让我深知许江面对家园和亲情的欲说还休。这种语言的停顿、思绪的哽噎、欲说还休的本身就是一份绵绵的、无声的力量。许江曾经说:“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许多难忘的记忆,儿时的家园,发蒙的老师,久长的憧憬,猝然的相遇,某种铭刻在心的事物的消逝??这些记忆如一根主轴,支撑着我们对于生命的理解。我们不仅从这里捕抓过去,缅怀往昔,而且由此获得亲历品评的印迹与尺度,理解和构划着人生。”那么,许江的故园铭刻在哪里?家园的往昔在哪里?诚如有一长卷描绘:“浮仓山像一尊倒扣的仓斗,它的尺度正便于一个少年成长中的步幅,那上千株的大树成为男孩渴望征服的对象,日复一日的攀援也几乎原初地构成了某种自我的隐秘的塑造。”可以想象:浮仓山上千株大树就是那个男孩——许江家园的原点,他爬在榕树上远望叠翠峰林,远望山外苍穹。

          在经历了渴望征服的对象之后,许江又经历了两次“插队”:一次“土”插队,一次“洋”插队。“土”插队让许江在“上山下乡”中贴近自己的家园;“洋”插队让许江遥望自己的家园,一近一远两次感受了家园。有了这两次“插队”的人生经历,他对时代之转折变幻的回忆如同“冬殇”般深刻。在这遥深而真切的回忆中,所有的感慨所有的缅怀所有的无言凝炼为一个耀眼夺目摄人心魄的意象——“葵花”。其实,像许江这样的南方人,童年是没有体验过北方那种大片向日葵的,南方的向日葵往往零星寄生在田脚边,但是它依然受到光的吸引,朝向太阳。所有的植物都有趋光性,只有葵把趋光性作为自己的形象,变为自己的命运,这是向日葵特别感人的地方。更为重要的是,许江这代人成长在“社员都是向阳花”的年代。许江说:“上世纪70年代中期,第一次在北方,看见成片的葵园,抹着油光光的夕阳,像一团怒烧的火把。2003年在马尔马拉海的土耳其广袤平原之上,蓦然置身于一望无垠的葵原。那葵与大地同体同色,风烧火燎一般,熠熠然闪着铜光。那葵的极盛和衰老,只在秋夏之间。眼见到的却是废墟般的庄重。生命如此倏忽,却又要在原野上守候着自己,守候一场辉煌的老去。那铜色的葵并不向着太阳,却独自倾心,向着同一方向。那里曾经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天与地的灵犀被这种神秘的牵联,被这庄重的表情所激活。大自然的神性将这一幕永远地塑在大地上。”许江曾历经那样一个疯狂的、崇拜向阳花的年代,所以对葵花具有铭心刻骨的感动和崇敬,这深刻地塑造和影响着许江的审美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直至今天还没有被改变。所以沉重、认真、崇高是许江这代人的特色,他们背负着太繁重的包袱,表情凝重是他们的普遍特征。因此,许江看到向日葵,就是看到自己;我们看到葵园,就看到许江。

          客居海上,很难看到向日葵。上海人是很少有家园感的,1949年时85%的上海人都是移民,都是从乡下来这个城市奋斗的移民,从租房、购房到今天,极少有能力像在农村那样买块土地,一进又一进,有前园和后园,有大树和小树的房子。所以上海人都住在大楼里,悬在空中,楼上楼下、左面右面都是人家,怎么可能有鲁迅笔下的“百草园”的故事和景致呢?我小时候读过“百草园”的文章,也去苏州神仙庙轧神仙,买了几十种不同的树苗种到家中的园子里,我对树的留恋,与许江一样。在童年时代有过相似经历的我,每每听许江叙述家园,感觉如同在说我的家园,这大约是大部分中国人认同家园的原因。正如胡不适在《回归与拯救》中所说:“于是画家踏上回归之路,向着感觉生发泯灭处行进。”这也应验了海德格尔所说:“诗人的天职是返乡。”满怀诗人气质的许江在返乡的道路上既天真又深刻,这人生的“返乡”是对故园的思念,更是对葵园的寄托。对于返乡的诗人,唯有返乡才能相遇父母的怀抱,唯有这温暖的怀抱才能让游子天真,唯有获得天真才是身心返乡。许江在精神世界中一次又一次地返乡,他告诉我:“《诗品》‘冲淡’一格中说:‘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那曾经于修竹之下的亲历亲察,在心中呈神舆之契,发载归之愿,此即是记忆的返乡。如若我们襟抱这种历史情怀,我们就在家园中,就日日在家园精神的丰实的归途上。”如果是这样,那么当许江返乡找不到童年的木屋、童年的山坡、童年的榕树时,许江只能默默地吟出:“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此刻,许江自己已长成浮仓山上的那棵大树了,这就是“万里还乡未到乡”的旷古情怀。

          二、城外乡外的都园

          许江不但对城市感兴趣,对乡村也感兴趣,这与他早年在福建沙县山村做教师有关。他常常充满激情地叙说今日乡村里的人与事,对农民、农民工非常有敬意,从“都市营造”到“快城快客”中都有他真情的流露。

          记得在2004年上海双年展开幕晚会“海上升明月”的现场,由于是中秋佳节,上海许多市民和农民工兄弟纷纷走向人民公园5号门口来观看,由于人越聚越多,所以有关部门要关电闸叫停,许江与之说明这是艺术活动,那个执行者说:“什么艺术活动?都引来了这么多农民在这里围堵。”许江说:“我们要尊重农民兄弟,他们也是公民。”可是执行者听不懂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呵!许江无论对农民,还是对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兄弟的尊重和挚爱都是发自内心的,不分身份,让满月下的人们与艺术一起团圆。我们是个农耕国家,彼此去追溯各自的长辈,或长辈的长辈,或许都是农民。农村就是我们谱系共同的家园,可是许多人变成城里人之后就切断了一根带有乡土味的脐带,而许江恰恰把农民工兄弟视为自己的同胞。

          2008年春节,许江思绪万千,为什么呢?“年头的南方大雪,让整个中国的神经都系在了滚滚的车轮之上。二十多亿人流的迁徙,原本就令所有的地球人都倒吸一口气。但这意想不到、却又接连不断的大雪,阻塞道路,切断交通,竟把年关之关——那数亿返乡者的梦,真的变成了难以穿越的天堑,变作世道人心的关隘。在这后面深隐着的是:一年一度的年关交通的老问题,被大雪冰寒的严酷冷冻,转换成了对于流动人群、尤其是城乡劳工流动人群寄予同情和关怀的社会问题。大年夜、明盏下团聚的人们,心头存着同一件事:对于那些异乡的流徙者的挂牵。这份挂牵又持续地延展而为对于他们的生活和感情的关注。南方的大雪,突如其来,把一个庞大的交通问题,酿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会关怀和生存关怀。”这引发了许江对乡间葵园和游子返乡的情感重塑。

          改革开放的三十年,让我们生活在“城外乡外”的快城时代,当许江渐渐地走出国门,看到了西方的世界,看到了西方的城市,开阔了眼界,异域文化的冲击反而提醒、帮助我们追问、重返自己的历史、文化以及自己的精神家园。它们都去哪里了?谁都没有想到中国会迅速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此起彼伏的都市都在“城外乡外”突飞耸立,这是一个视觉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双重变幻,这深刻地触动着许江的心灵。所有的这些“城外乡外”的意义交叠在一起,使许江这代人变成很特殊的一代人,就像葵那样,它的辉煌和颓败叠合在一起,令许江难忘难舍,这是许江这代人特殊的图腾崇拜。由于遇上了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时代变迁,许江总是在寻找自己的土地、自己的葵香、自己的榕树和自己的身影。许江在都市与葵园的双重交透中追问:“面对一座城市,任何居者都只是‘客’。对于所处的空间而言,我们可以是城外的人,也可以是城里的人;对于所持有的身份而言,我们可以是移民,即外来的移居者,也可以是市民,即原生的世居者;对于家园而言,我们可以是城市的匆匆过客,也可以是认同城市文化、视城市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宿所的归宿者。”

          何谓拯救?许江喃喃地说:“葵用她的垂垂老矣和对葵子的呵护,让一种逝去和未来并存,让一种感伤和庄严并存,让一种拯救的仪态注入植物凡常的现象之中,并从那里传递出一份沉甸甸的生机。我们的精神仿佛也被带到这样一个特殊的结点,这样一个逝去与希望交叠的界面,在那里被这生机深深地点染和感动。而那被拯救的实质是我们自身。”如果是这样,我们已经离开了家园、离开了乡村、离开了古老的城市,我们被挤压在古城和乡村的外面,这难道就是这个时代的都市么?如果不是,那么,家园、乡村、古城,它们在哪里?当我们为一座座“城外乡外”的都市沾沾自喜,欢呼雀跃地获得一种现代生活时,为什么心灵难安?为什么我们的身躯和视线被挂在了空中,土地在哪里?榕树在哪里?古寺里那口慢吞吞的钟在哪里?乡音在哪里?如果真的没有了,我们的心就回不去了,因为,当我们“改造”家园的同时,也就删除了千百年以来多少代人共同的家园。如果是这样,我们其实是被“改造”赶出了家园,难道未来我们这个民族是一个没有家园的民族吗?因此,许江在他的艺术中要借葵思家,要借园寄情。难道对于一个生活在“都市”中的人,只有在“失园”之后才能寻觅乡梦吗?如果我们的内心承认这一点,那么,我们能不能把所谓的“都市”通过拯救的力量,变成“都园”?

          “都园”在哪里?在许江的心目中,自己似乎已化为一位“都市营造”的归宿者、“影像生存”的归宿者和“快城快客”的归宿者。因此,对于现代新都市而言就是古城之外的海市蜃楼,就是乡村之外的新都市克隆缩小版。而这一切正是构成了今日都市景观的现实,因此,许江一直想把葵的精神移植到都市之中,这也是“营”的另一种含义。其实,在许江的理念中,葵园应该是连接都市与乡村的花园,使得“营”才能在中国的语境中来去自如,葵在都市里扎根发芽、茁壮成长。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有葵的都市,应称之为都园,这就是胸中植葵者的向往,这就是许江的“超设计”。

          三、山南山北的学园

          许江心中的学园之道是:“‘望境’、‘心境’、‘问境’和‘远境’,应在大学之中,活化在校园中,也即活在我们的心中。它朝朝暮暮陶养着我们,转化而为我们每个人的人格和心胸,转化而为每个生命的生长与安顿。”无论在湖东湖西,国美师生人格与学业的传承如同站在柳浪闻莺放眼看出去的西湖涟漪,一波又一波。国美老师传授给学子的情神力量蕴藏着中华古道和许江心境:“老师是一份特权,一份在知识传授之中给予精神和心灵榜样的威权。这种威权还带着某种永生的契约,无论经过多少岁月,那威权仍在根处塑造着彼此的情怀,同时又牵连着一种特殊的、历史的谱系关联,一种跨越代沟的支配性的感情力量。”近日,我看到英孚英语学校的毕业典礼,深有感慨。当老师在向每一位学生颁发毕业证书时,95%的学生竟然都是单手去接,也不鞠躬,更不道谢,取到文凭扭头就走出教室,站在旁边的家长们也没有对学校、对老师表达感激之情,认为自己付了学费,教师就应该教自己的孩子,于是在毕业典礼上一点礼仪也没有。我看了很惊讶!如果一个民族的孩子从小对学校没有一种尊重,对老师没有一种敬畏,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就没有养成用双手来接证书、道谢、鞠躬这些礼仪,学校不教、家长不教,那么这一代人到了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呢?这如同一棵树,幼小时如是歪斜,那么长大了,这棵树能竖直吗?这是我的担忧,也是这个学校外籍教师对中国的家长和中国孩子无礼的长叹,因此每当我们面对外国人滔滔不绝地神侃五千年文明古国史,以及以礼仪之邦而著称等故事时,反观这一现场,不得不让我再一次认识到许江心中大学之道的精神力量,许江在湖山之间对国美的学子有一种期待:“是否可以在西子湖畔的湖山望境中,在那里熏养出来的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通境与变迁相交迭的人文情怀中,找到我们称之为国美文化品格的某类端倪呢?”所有这一切,就是许江的学园精神和学园品格。我相信,当许江率万名学子一起远望山南山北时,师生们一定都会满目葵色葵香。

          许江爱才又荐才。2008上海双年展在讨论参展艺术家时,他眼睛一亮告诉我说:“前一阶段国美毕业生展上有一件作品就非常切题,是一件缩小版民工居室的雕塑,很生动,表现力也很强,你可以去找一找这件作品的作者。”我即找到雕塑系,介绍了这件作品的模样,方知是应届生金石的作品,随即联系上金石。金石为2008上海双年展所做的《1/2生活》确实引起了27万观众的青睐,成为一个反映上亿民工生活的焦点作品。如若没有许江的力荐,金石的作品在毕业展结束后也就此静伫在仓库里,也不会立即受到国际艺坛的关注。可以说,许江对国美师生的作品如数家珍,并竭力推荐这些点点珍宝,使之成器。

          许江在山南山北地寻觅,他在寻觅什么呢?许江这代人曾经走得很远,可是扪心自问,其实是在一步步的回溯中寻觅,努力寻找这个时代应该把握的灵魂、应该抓住的峥嵘,许江把他的追索、思考都凝聚在“葵园”的构绘中。在这个急速发展的时代,画家何为?诗人何为?所有的意义只有焊接在这一点上才发生热量,孕育出意义,才能在这个世界上获得一种特殊的视野,从中发生一种望境。许江这代人看世界、看事情的角度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能也和昨天的自己不一样。就像许江读很多书,写很多文章,但他的学生要是没有许江的思考与历练的话,从他的文章中是看不到这些意义的。许江一直认为,所有的阅读问题,从来不是看的问题、文字的问题,而是看的时候,有没有把那些知识和人生阅历发生关系,还原成人生的态度和人生的智慧。所以今天的网络时代,信息量非常庞杂,其中也有很多思想,但只有拥有了精神的阅历、有了人生的感受,才能获得高端的视野,才能获得通会,才能在西湖与葵相遇,才能登上山南山北。

          四、千里万里的心园

          己丑岁朝之晨,大地还没有完全苏醒,许江独自走到杭州郊外的画室。显然,画家们在此时还都蜷缩在被窝里做新年美梦。他的画室中还凝固着寒气,《葵园十二景》以及新近画好的葵园各种景致也在寒气中颤抖。许江面对此景,引吭高歌,不但自己唱出热量,也把冬眠的葵园唱醒。他在画室中快速走动,仿佛飞奔在茫茫葵园的阡陌上。这个广阔的画室已布满各色葵景,如同构成一个葵的田园,许江每天来到画室,如同来到了葵园的现场,不但每天用画笔浇灌葵园,也成为了葵园中唯一的园丁。但他总是乐此不疲,耕耘务园,这大约就是对“许江的葵园”最朴素的白描。

          “那葵园永不会逝去。她在荒寒之所,咀嚼曾经拥有的历史和英华,将拯救和希望传递给大地,传递给我们。”这就是许江精神世界的写照。因此,在许江的精神世界里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葵原,忘记四季,越过生死,生生不息。“面对这样的葵园,我们自己正被转换成一份拯救的力量。或者说,我们的心灵正如葵园那般经受着一场拯救。”只要勇敢地只身跃入这场拯救,被拯救的人们必当心灵涅槃,因为涅槃中的拯救愿力无疆。“于是,在我心的深层,永远凝着这样一片庄严的葵园。”

          所有生于长于葵园中的生灵皆有一种有机的逻辑,当葵园中的景致告诉我们“判断”、“知觉”、“幸福”、“绝望”、“忏悔”、“献身”、“安慰”这些词汇的意思的时候,葵园的画面只能保持沉默,但是葵园的命运指涉了那不可描述的内在确立性。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不同景致的葵园构成了一个认识论的体系,展示出葵园世界中的因果关系。但是,对命运的观念和情感只能经由许江寄予千枝万杆的葵阵才得以传达,这是传达命运还是创造命运呢?其实,在许江的葵园中,命运与生命唇齿相依,因果律与生死息息相关。葵的心灵揭示的是许江对世界的渴望,无论是葵园中的许江,还是许江的葵园都想要进入澄怀,完成和实现其天命的渴望。因此,在两种可能的世界形式中——即历史和自然,所有生成过程和既成物的体系——命运或因果律是无处不在的。尽管在葵园的深处,有着生命感受与认识方法间的差异,可是葵园中的每一枝葵都是独立的、完整的、自足的,但又不是唯一的世界,只有当这些葵相互依偎成丛连群时,才构成了自然。在共时性的葵园中,葵园即是世界,而不是另一个世界。

          许江的情神世界中,葵园一直作为一种象征,葵园中的一切诉求包含了空间、意志和力量及其奋斗。因此,葵园的意志与葵园的想象空间的关系呈现为一种形式,园的容量和葵的强度和概念就有赖于这一形式,与许江的心灵图像有着同一意义。这是浮士德文化的象征,是和所有心智创造所共同拥有的时空。

          对于那具有文化风格和命运渴望的葵园,许江执意去拯救,这个拯救本身有别于文化之前和文化之后的命运形式,在葵园中,许江像雪葵那样,“坚守大地,坚守一种拯救!”在矢志坚守的岁月中喜获了强烈感受,这感受铸就了所有渴望与返乡的结合中最具意义的内在统一性,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葵园的理念中存在着许江守望山川的命运、时间和历史,无论是许江的守望,还是许江的拯救,都具有一种深刻的关联,这种关联昭示着历经“秋劫”、“冬殇”、“青源”、“深歌”的不同境遇与凄丽表现,而且它还决定着往事与家园、语言、国家及理念的关系。如同浮仓山的历史文化不同于南山的历史文化,正因为它们的历史文化不同,所以,葵园中具有的多重历史文化交织在一端,起伏沉浮。许江相信自己是笃信的坚守者,面对拯救,只有在历经过无常的春夏秋冬,饱尝过苦难的人生命运的心灵,才会痛定思痛,才会豁然开朗,才会将精神返乡作为人生的渴望与祈求。为了这永难磨灭的渴求,许江独自站在茫茫葵园中抖出超常的智慧和英雄般的力量去拯救!去拯救!去拯救满身伤痕的葵盘!去拯救!去拯救!去拯救永眠土地的葵根!许江使劲舞动着生命般的画笔,渴望被拯救的葵园一定会复活如初。

          坚守历史,面对历史。
          葵园的苦难已不是许江个体苦难的表征,葵园的苦难已升华为民族历史苦难的象征。
          坚守葵园,面对葵园。

          葵园的历史即是世界的历史,它的苦海桑田一向偏袒着强大的真理、英雄的意志和不屈的生命,面对这无法挽回的历史与劫难,无论是被拯救的葵园,还是祈望获得复活的葵园——那是一个由神灵、血泪、艺术、思想和命运所构成的真实世界,最终的守望以生生不息的心愿与力量去照亮永恒的拯救与神话的复活,它们终将汇成一起向光明灿烂的宇宙涌流。

          许江的心灵是个游者,它居无定所,许江在心灵中日夜寻找那个家园,他企图为搬不走的家园带回几棵小树、一池荷塘、浮仓山坡以及男孩的牧歌。可是,乡梦已远——许江走得太远了,甚至超越了家园的景色和家园的乡音,这是一次又一次千里万里的寻觅。中国历代游子的心绪都像红缨上的流苏,流苏在风的吹动下一起飘动,一根一根的流苏却彼此不同。所以,“游”就是“和而不同”。因此,无论是在昔日的故园,今日的学园,还是明日的心园,许江的游思、许江的寻觅、许江的葵情与别人都是不同的。即便如此,我还是要继续追问许江的游思、许江的寻觅、许江的葵情。许江不会告诉我,我们都不想再被往事打动,可是风中的流苏又飘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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