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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供春壶延伸的认识 作者:潘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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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7-29 11:07:58

          宜兴紫砂壶,自明清以来,一直受到大众,特别是文人雅士的青睐。赞美、褒扬之词,屡见不鲜。
            八十余年来,一款供春壶更成为探究、追索的热门话题。奉为圣物者有之,也不乏质疑者,各种论述引证,众说纷纭。十二年前,我遵顾景舟先生遗命,写过一文在台湾杂志刊登。下面就我今天的认识,就各种观点说法,作一剖析比较,权当凑个热闹。
            在以前的研究文章中,储南强先生在苏州购得此壶地点以地摊居多,也有古董店的说法。购壶金额从一块银元到五百金不等。储南强之女储烟水女士说是在“苏州地摊不动声色花一枚银元买下”(宜兴特别之窗竺济法“国宝供春壶背后的故事”)。储南强之孙储传能先生在“供春壶始末”(《中陶e风》二○○七年十月总第二期)文中说“一日忽于苏州文物店见之,以三百金购回”。韩其楼老师在《紫砂壶全书》中记述“一九二八年…在苏州摊上,不露声色以一块银元买了回来,后来由制陶名手黄玉麟配制了壶盖”。树瘿壶,储氏于一九二八年以五百金辗转得来。壶盖久失,吴■斋当年曾请黄玉麟配过。(一九七八年刘汝醴编著《宜兴紫砂陶》还有人著文说储南强在苏州地摊花五百金购得,且有检漏心态,我认为一块银元较为合理。不过储公到底花多少钱购得此壶,对于研究树瘿壶并非至关重要。
            各种研究供春壶的文章中,几乎都说储公得此壶是在一九二八年,包括储公的亲属。由吴山教授主编的“宜兴紫砂辞典”是说一九二七年,查阅见到的资料,最早提到储公购壶时间的应该是《阳羡砂壶图考》中“民国十七年始归储氏”,大概这就是一九二八年说法的起源。那么照此推理,裴石民重配盖是在一九二八年至一九三四年间了,只是吴山教授的一九二七不知出于何处?而确切的记载重新配盖事情的另有一处,南京博物馆藏“圣思桃杯”托盘中的铭文,记述了此事:“昨年用宾虹老人之意,为供春壶重配盖。今岁复以鄙请,为此杯加一外托”。文中今岁是何年?只有题记前刻印“甲午政月”,本来可以明了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甲午”是何年?与此最相近的,要么是一八九四年,要么是一九五四年。而一八九四年储公时年一十八岁,正在江阴南菁书院求学。潘稚亮小储南强五岁,时年只有一十三岁,而配托者裴石民才二岁,一八九四年不是配托之年。时至一九五四年,供春壶已由储公捐献给国家,收藏在苏州苏南文管会,而潘稚亮已于一九四二年在宜兴和桥化城寺仙逝,那么题记前的“甲午”应该是笔误。而一九二七年是“丁卯”,一九二八年是“戊辰”,与“甲午”发生笔误的概率很小,最大的可能是一九二四年甲子。在篆书中“午”写作“■”、“子”写作“■”,如果这种推论成立,用宾虹老人之意,为供春壶重配盖时,裴石民三十一岁。
            关于购壶的金额和时间,都是具有争议的说法,或许在储南强遗存的文稿中会有记录,那当然是最权威的了。不过金额与时间对供春壶真伪的鉴别,应该不是主要因素。
            储南强先生当年在苏州地摊偶得的供春壶是否是“供春”的真品呢?顾景舟先生对供春壶曾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并准备把研究结果发表,后因有人以不应对紫砂的大好形势发出不和谐音为由加以劝阻,结果却成了他的终身遗憾,直至临终仍念念不忘。
            到目前为止,据我所知,调查研究收集资料最多的应该是韩其楼先生了。在他的大作“紫砂壶全书”中,对供春树瘿壶有较为详细的论述,特别是提到上海施镇昌先生于一九四一年,在红棉山房古玩店购得一把供春壶。后来连储公都认为施壶才是供春真迹。(详情请阅“紫砂壶全书”)。书中有这么一段记述:“一九八一年九月,储烟水女士曾对施家人说:储家当年在苏州购得的供春壶没有壶盖的,所以后来请裴石民做了一个;你们施家的壶有黄玉麟盖,那肯定就是吴■斋藏的那一把供春壶。”此话有必要商榷。我以为储公当年购得此壶是有“玉麟”款壶盖的,理由:一、裴石民配的壶盖铭文有“作壶者供春,误为瓜者黄玉麟”字样。二、储公得此壶时间不详,但黄玉麟在民国成立之初已作古(一九一四年)。且其晚年因患帕金森氏症,已不能做壶,而以堆塑紫砂假山谋生,即可知其制壶时间当在清末。三、未见储公请黄玉麟配壶盖的记载及传闻。
            前文提过顾景舟先生曾想著文论述供春壶,至死不忘。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九日下午,在宜兴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中,顾老叫我记录他口授的关于供春壶的鉴别。此时顾老头脑虽然清晰,但吐字已不清楚,且言不达意,历时二小时,知其所述之意。顾老说他一生曾看过一十三把供春壶(含上海施镇昌藏壶),藏家都说“壶是供春制作,只因壶盖已坏,由黄玉麟配盖”(这也未免太巧合了)。顾老对其中的一十二把壶都说明本来就是黄玉麟制作,只有对上海松江徐姓老人之壶,违心说是真的,我亦曾问顾老为何违心?他说:“徐姓老人年逾古稀,视此壶为珍宝,且又有心脏病,我怕闯大祸,故违心说是真的,仅此一把而已”。一九八三年,施镇昌次子等二人,携二把紫砂壶到宜兴紫砂工艺厂请顾老鉴定,一把是瓜蒂形盖玉麟款供春壶,一把是底部镌万历大彬款的僧帽壶。顾老观后对施公子说:“二把壶都不是真品,僧帽壶是当年上海古董商出品,看手法似王寅春制作,供春壶本来就是黄玉麟的作品”。对僧帽壶施公子未有异议很快接受,但对供春壶却难以认同。后来顾老叫吴群祥到厂陈列室取来黄玉麟制作的另一把供春壶,从手法及工具使用的一致性上比对,施公子才诚服。
            从储壶到施壶,再由顾老鉴别施壶说服施氏后人,诚如顾老所言,一生所见一十三把供春壶,其实都是黄玉麟制作。后来种种故事的产生,源头看来在吴大■。“阳羡砂壶图考”中有此一说“吴■斋所仿者俱此式”,这时是把储壶认为真品的。近年,又有二把供春壶面世:一把壶把内刻字“贡春”,而非以往的供字,且此壶壶身的凹凸起伏,尤为突出,壶内凹处布纹清晰可见(容量七百毫升)。二把壶都是玉麟款瓜蒂形壶。估计在那个时期黄玉麟做了比较多的此款紫砂壶;也正因为由于储壶故事的流传,使供春壶得到珍视才传世到今天的较多。
            那么,紫砂陶祖爷供春留存至今的紫砂壶到底有没有呢?周高起《阳羡茗壶系》成书时,距传说中的供春生活的正德年间,约一百三十余年。壶系中对供春壶的记载:“胎必累按,故腹半尚现节腠,视以辨真。今传世者,栗色■■,如古金铁,敦庞周正,允称神明垂则矣。”何以“腹半尚现节腠”?清人周容在“宜兴瓷壶记”中记述:“以寺僧始,止削竹为刃,刮山土为之。供春更斫木为模,时悟其法则又弃模”。短短二十九个字,记录了紫砂陶初创期近百年成型工艺的演进。以我的理解认识,金沙寺僧是就地取材,用当地适合制陶的山土淬炼,用随处可见的毛竹制作简单的工具;供春制壶已运用木模(内模)因为用木模,对合处必须加力,或用手或用工具,故“胎必累按”:现“节腠感”这是泥片接头处的必然现象,只是有显见和不明显之差别而已。时大彬初期制壶,还是照供春的成型方式用木模,一直到中晚期,才在实践中创造出了一套完整的紫砂成型技法,一直沿袭到现在(木模成型在今天仍偶有运用)。这并非凭空推测,在我见过的大彬早期作品宫灯式,折肩、平盖、圈足。按照后来的成型方法,折肩是用坭片(满片)与壶体身筒相接,而宫灯壶是在木模上,利用壶身泥条折坳出来的,带圈足的底片,现在的成型方法交接处,正好被圈足遮盖住,不露痕迹。而此壶底片与壶身泥条的交接处在腹半略下。另一把是藏于福建漳浦博物馆的大彬款三足盖壶。大彬做此壶,制技已相当成熟,但底片身筒的交接处,仍在腹半略下,而肩部的圆弧,已经拍打成型了。时大彬能拍制做难度较高的肩部而不收底,绝非技术原因。或者底部模具是现成的,使用起来熟门熟路真是方便。江苏无锡锡山文管会藏大彬款如意三足壶,因是圆弧底,则另当别论,镶接底片(行话上底片)都有痕迹,制作过程中,总是注重修饰外部,尽量看不出痕迹。以供春壶实物分析,它的底片交接处,应该在底部往上一至二公分的位置,也有“节■”,只是在下部了。
            《阳羡茗壶系》记述供春壶“栗色■■,如古金铁,敦庞周正,允称神明垂则矣”。栗色暗暗是指壶的颜色是沉稳的紫色(栗色是老板栗壳的颜色,阳羡山区盛产板栗);如古金铁,一般解释为古代的金属,常见的金属就有金银铜铁锡,但是他们的颜色是不一样的。我以为古金铁是一种比拟,就如哥窑的金丝铁线、紫口铁足,仍然是紫色范畴;敦庞周正,是稳重端庄大方,是神圣的物品。按此理解,从色到形应说与树瘿壶相去甚远。
            研读供春树瘿壶,在裴石民重配壶盖上题刻铭文的稚君——潘稚亮,值得一书。潘贻曾,字稚亮(一八八一——一九四二年)。潘氏先祖自明代由江西婺源桃溪迁来,即世居宜兴蜀山。潘稚亮家在北街(解放后成为蜀山小学分部),另在距家直径不足千米的农村,建有别墅——木石居。砖木结构,楼高三层,有围墙,后有私家花园,园中有用太湖石堆砌的鱼池,门外有广场,也是打谷场,左侧及前面都是河流。他在家中排行老二,立信会计学校的创办人潘序伦是他四弟,我与他们同宗,论辈分我得叫他们太公,当年潘姓在蜀山是第一大姓,名门望族。抗战爆发后,潘稚亮携家属逃难,先官林后和桥镇化城寺为亡母诵金刚经千卷。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三日病故,存年六十一岁,遗体安放在火化缸内火化,葬于木石居后园。时陪都重庆亦举行追悼会,徐悲鸿主祭并题书挽联“三山旧学怀先觉,一代宗师悲故人”。后太婆离开蜀山去上海,因与我母亲关系甚好,把一些字画之类物品赠与我家,在我的记忆中,有名家字画、印章、紫檀木印床等。宜兴紫砂工艺厂陈列室初建时,顾景舟先生向我家借过字画补壁,这些文字在文革初期都化为灰烬。印床被我在紫砂中学的美术老师借去未归还。特别是二把紫砂壶,裴石民制作,一方一圆,俗称对壶,壶身都有潘稚亮题刻的楷书铭文,系用蓝印格布包裹,并贴有方壶、圆壶的圆形标示,专配一黄花梨木匣,分上下二层放置茶壶,木匣面板上也有铭文。也是在文革初期,我已略懂紫砂,生怕这两把壶被造反派毁于一旦,便主动交紫砂厂保管。结果被一有权的宵小“爱”走了,后被卖到台湾,至今未曾露面,据说在台中。应该说这二把壶是潘稚亮请裴石民定制的,意含天圆地方、规矩方圆之意吧!款式、规格、用泥与北京故宫博物院藏裴石民款圆壶一致。
            我记述了以上这些琐事,绝非高攀。只是作为一个引子,论述潘稚亮对紫砂陶艺及艺人的尊重和喜爱。由为重配盖题记,为圣思桃杯配托题刻铭文,到定制茶壶,可知潘稚亮与裴石民的交谊。其实潘稚亮交往的艺人,并非裴氏一人,据我所知,他曾为王寅春刻印一方,王得此印后一生使用,再也未换过印章;他书赠朱可心楹联;“凯长仁兄雅赏‘陆氏释文实宗汉学,仲翔注笏犹契羲心’潘稚亮书”;无锡马介其先生觅得一方紫砂材质的印章,印章上有“光明”小印,据马先生说刀法极似潘稚亮。储南强为“潘稚亮家印谱题”中,有诗一首:“蜀山陶器称古今,烧印从来独有名。散与人间三百颗,印家搜录当珍闻”。诗后储南强写道:“君往时作陶印,赠知好。制作之精,前此未睹,百年后,当珍逾吉金也”,大概陈光明为潘稚亮制作紫砂印料当不在少数。另有温州紫砂藏家胡寿信得一壶,名汉扁,程寿珍制作,壶身有铭文:“解眠茶煮石根泉,柳山先生清赏、稚亮持赠”。柳山即叶圣陶,而为裴石民刻章,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不知裴石民所用印章,哪些是他所刻。
            以上仅是我所知的几件事,但足见潘稚亮与民国初年的一些紫砂艺人交谊深厚,而他尊重艺人,珍爱紫砂的品格尤为可贵,为文人中少见。
            在一些研究文章中,对裴石明为树瘿壶重配盖、为紫砂桃杯配托的论述中,都侧重与储南强、黄宾虹、而忽略了潘稚亮的作用。我以为恰恰是潘稚亮这位书法家、金石家的关系,才有黄宾虹蜀山之行,才有储、黄相识、才有“五百年后,黄宾虹识为瘿”,才有裴石民重为配盖,而留下言简意赅的四十四字题记,潘稚亮起到了穿针引线及参与的重要作用。次年,裴石民为储南强藏“圣思款紫砂桃杯”配托,杯托铭文虽无署名但很明白:“昨年用宾虹老人之意,为供春壶重配盖。今后复以鄙请,为此杯加一外托”。昨年、今岁、复以鄙请。可知配盖托,皆由一人出面请裴石民为之。此人是谁?即题记者稚君——潘稚亮。有人认为二篇铭文是储南强所撰,再由潘稚亮刻上,这是曲解,也是不可能的。依潘稚亮的地位、声望、文才,储南强也绝不会自己撰文而由潘稚亮操刀。杯托铭文中称赞项圣思、称赞裴石民为光于陶史之二美,却不署自己的名号,正为前文所说,这就是潘稚亮尊重艺术,尊重艺人品德的体现。
            虽然我对供春树瘿壶和圣思姓项的认识和前辈、先人相左,但储南强、潘稚亮对紫砂之挚爱,和艺人合作之风范,永远是我心目中的丰碑。
            那么,紫砂祖师爷供春的真品是否存在?到目前为止,我认为还没有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研究的深入、认识的提高,或许能在某处出现,也未必可知。供春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期待台湾已故老人,宜兴籍史学家徐熬润前辈研究文章的发表。
            以上是我对供春壶的认识,并引申出的相关内容。面对典籍和传器,在学习的过程中、探讨中,有争议总是好事,坦诚公布,接受对的,纠正错的,也是为了紫砂事业的长盛。
          附记:一九九三年,顾景舟等十三人,应台湾知远研究发展基金会邀请,首次组团到台湾进行文化交流,引起轰动,获得成功。而知远基金会董事长陈汉春是为报师恩,他的老师潘志甲就是潘稚亮次子,父子二人都热爱紫砂,也许这就是遗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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